巴黎聖母院今夜燈火通明，最不得了的是那顆法國最大的聖誕樹，上面掛滿了不同顏色玻璃罩著的小蠟燭，這樣既安全又能發出不同的顏色。

平安夜剛剛離去，聖誕節的腳步便接踵而至，巴黎聖母院的鐘聲恰好在此時響起，回蕩在洋溢著姜餅和烤雞香氣的夜空，告訴人們，聖誕節已經到來，這是所有宗教節日中最為重要的一天。

沒人送卡西莫多禮物，克洛德除了讓他出門買點東西以外，也不和他多說話，最近克洛德變得很郁悶，不過卡西莫多也有自己的樂趣——就是去土耳其浴場幫那裏的一個叫柴娜的女工挑水。

柴娜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姑娘，她的臉上還有一大塊紅色胎記，所以她一出生就在修女育嬰堂了，傳說她的母親是一個修女，偷情生下了她，她受到了上帝的懲罰所以臉上出現這麽大一塊蝙蝠一樣的紅記，幾乎占據了她一大半臉，別人都笑話她醜，她也一直怯懦的認為自己醜，可卡西莫多還覺得她挺好看的，她的臉像花蝴蝶一樣好看。

而且柴娜一直對他很好，今天還給他留了幾塊熱騰騰的姜餅人，原來土耳其浴室的人只笑話柴娜，現在他們又一起取笑起他倆了，他們傳浴場裏有兩個怪物在談戀愛，柴娜也不生氣，雖然他們沒戀愛，但她也挺喜歡卡西莫多的，這是卡西莫多的禮物。

克洛德剛剛躺上床，明明很勞累的他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他剛從皇室宴會回來，他只要一閉上眼睛，頭腦就不知不覺的想象那個吉普賽姑娘在他的懷中溫存，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再這樣失眠下去了，這是相思病！好在在他幻想著得到了姑娘的一個吻後，就哀愁的睡著了，繁重的公務讓這悲傷的男人早些入眠。

天亮得越來越早，對最近的克洛德副主教來說，生活是很困難的，尤其是在聖誕節這天。

昨夜在皇帝的強烈要求下，副主教被迫“主動”參與楓丹白露宮裏的平安夜午夜宴會，同每一個“腦殼輕輕一敲都會發出巨大回聲”的貴族交際，老主教整天都在瘋狂飲酒，爾文躲著克裏斯汀夫人，在皇宮裏東躲西藏，格蘭古瓦也躲在教堂取暖看書。

盡管昨天克洛德已經忙碌了一整天，但他還是很早就收拾妥當，餵好了自己心愛的棗紅馬：“你正處於意氣風發的好年紀，是嗎？驕傲的老夥計。”

身為一名最自律的優秀教士，苦修的踐行者，克洛德從不睡懶覺。

以克洛德為主講師的彌撒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他就一動不動的站著講《聖經》講了三個小時。

他按流程聽了教堂唱詩班的《聖誕頌》和《聖母讚歌》後，就低著頭回辦公室工作了。

克洛德這兩天甚至沒有時間研究他的煉金術，也沒時間整理密室的書籍、打掃壁爐裏的黑灰或掏出遺落在爐角裏面的幾塊傳統法式小黃油餅幹，他還有很多公文要處理。

克洛德二十年前就不相信這世上有聖誕老人了，他自己本身就是“聖誕老人”——對於他的小弟弟約翰。

今天約翰來得很早，他去哥哥的臥房尋找一圈未果，就直接來辦公室找到了克洛德，一進門就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笑嘻嘻的觍著臉告訴克洛德：“哥哥，我需要買太多的聖誕禮物！是給育嬰堂的孩子們的，他們沒收到禮物，好可憐。”

“我昨晚已經去過育嬰堂，親手給孩子們發了聖誕禮物，是平安夜白天募集來的善款買的。”克洛德頭也不擡的批著文件，面無表情：“所以您在欺騙我，我現在很忙，沒時間聽您扯謊。說實話吧，不然我不會給您一粒銅子兒。”

“行吧，哥，我要去愛情谷消費，晚上還要請克裏斯蒂娜去夏娃蘋果酒吧約會，我剛學會幾個交際舞舞步。”約翰無所謂的把腳放到克洛德的書桌上。

“哼，您可真忙得過來，我只有一個字給您——滾。”克洛德又抽出一張紙，刷刷的寫了起來，絲毫不為所動。

“再沒別的了？”約翰繼續糾纏。

“出去。”克洛德沒擡眼看他，他今天是個莫得感情的人。

約翰索性挪了一把凳子堵在門口：“哥哥！今天是聖誕節！您不給我錢我就不走了，您也別想出去辦事！”

“好大的膽子，約翰先生，您敢威脅我！”克洛德又被約翰磨的很惱火。

“求您了，親愛的哥哥，幫幫我，今天是聖誕節，求求您……不然我會很沒面子的……”約翰放大招了，克洛德就受不了他這樣哀求，但是克洛德最近沒心思管他，誰也不知道這嚴肅教士的心飛到哪裏去了。

“給您，趕緊走，把門帶上。”克洛德面色陰沈的皺緊眉頭，小約翰故意欠揍的把聲音夾得像個皇宮裏唱女高音的閹伶，聽得克洛德一身雞皮疙瘩，毛骨悚然，他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把錢袋順手扔到辦公桌上，不耐的擺擺手。

“謝您啦！”約翰從桌子上撈走克洛德的錢袋，把門隨手一拉，就興高采烈的跑下樓了，只要有哥哥的“資助”就有酒和女人，這樣的生活對於約翰來說，每天都是聖誕節。

紅木門“哐”的闔上，震得克洛德手中鵝毛筆尖上的墨水滴到了寫得滿滿當當的羊皮紙上，克洛德把紙揉成一團，有些煩躁的把筆丟到桌子上，而不是像以往那樣仔細的插回香氣撲鼻的羊角墨水瓶，辦公室靜悄悄的，副主教時而揪揪頭發，一會兒又沮喪的趴在辦公桌上沈默著，望著巨型彩色玻璃窗發呆，他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焦躁的敲擊著桌面。

克洛德感到很煩悶，也很孤獨又很累，他不知道自己每天辛勤工作的意義在哪。

每到平安夜和聖誕節這兩天，他都要比平時忙碌十倍，而且處理的事件大部分都是教堂的娛樂活動。

他的正事是講經布道，研究學問，可是這點可憐的私人時間都被瑣事侵占了，老主教大人經歷平安夜的宴會的酗酒，一直睡到下午才醒，今天晚上還要接著狂歡；紅衣主教更別指望，什麽都不管，也什麽都不懂……這就導致修士們連放聖誕樹的位置都要問他。

克洛德，他已經連續工作十五個小時了，他不喜歡聖誕節，聖誕節讓他忙得沒時間去細細的把他心中的女孩釘在眼裏，他需要很多時間來回想自己愛的姑娘。

雖說，他經常能與她眼神接觸，可他每次都羞澀自責的躲開，他喜歡，可他又恥於被發現，莎樂美那姑娘卻毫不避諱，對他眉睛彎彎的笑著，他還會不時地找找她的麻煩，可每次都被她嬌憨的笑臉堵了回去，他對這女孩近乎癲狂的上癮了……

這樣已經一個月了，他想他已經深深愛上她了，這種禁忌的感情在他心裏蠢蠢欲動，心中的野獸最近愈發瘋狂了，像一顆隨時引爆的火藥，他壓制得又累又緊張，他覺得心理壓力很大，很容易崩潰，他感到自己快要萬劫不覆了。

在聖誕節夜晚，今天人間的星光燦爛，天上的星星卻很少，情絲纏綿，翻騰不已，副主教又不受控制的走出去了，他知道該去哪裏找那個讓他柔腸百轉的人，莎樂美·戈耳工就在明亮卻冷清的河灘廣場，就在五光十色的塞納河畔。

「你若不依著我正道，我若不指與你迷途，柳呵，你便柔腸百結，巧計千般，渾身是眼，尋不見，花枝兒般美人。」

今天廣場上根本沒人，人們都在溫暖的家中團聚，吃聖誕節大餐，克洛德很怕她已經不在那了。

他焦急的走到河灘廣場，只有一棵巨型松樹矗立在廣場中央，上面還沒有蠟燭，真的只是一棵松樹，幸運的是，廣場上還有一條蛇，一只山羊和兩個不知所措的吉普賽姑娘。

離得遠遠的，克洛德就看見了莎樂美，那姑娘的頭發絲兒正閃閃發光。

——————☆

我和姐姐第一次到河灘廣場擺夜攤賣藝，結果正巧趕上聖誕節，這些歐洲人節日可真多，尤其是在中世紀的歐洲，宗教節日也特別多。

我昨天沒看到克洛德，不知道他今天會來嗎，不看他那張陰沈的臉就難受，不來找找我的茬我也不自在，總是想著他，唉，我這是怎麽了，我病了嗎……

“莎樂美……”克洛德脫口而出我的名字，又遲疑了一下：“你們兩個外族女巫大半夜不回去，又要在這裏賣弄邪術。”

我驚喜的轉過頭，露出大大的笑容，他就站在我背後，躲在漆黑的鬥篷裏一動不動看著我，就像一塊矗立著的腐朽裹屍布。

我跑過去在他身邊熱情的跳來跳去，是聖誕節給我的勇氣，我興奮靠近他，還抓著他的衣袖，他對我笑了……他對我笑！

“我們正要回家。”姐姐習慣了有個“幽靈”躲在人堆裏，因為這位副主教大人從菲比斯手裏救出妹妹那天開始，幾乎每天都要跟在小莎身邊“找茬”。

而且小莎也對他挺好奇，小莎就像處在思春期的姑娘，一見到副主教就莫名的嬌羞，大大咧咧的小傻瓜捂著臉，學做淑女的樣子，愛斯梅拉達能感覺到他們的眼神是彼此愛慕的，這位副主教徹底愛上妹妹了，那男人憂郁哀愁的眼睛心無旁騖的盯著妹妹的一舉一動，都要噴出火了，小莎也還在嘴硬，狡辯說：“真的沒有喜歡副主教大人，他又兇又陰沈……”唉，一撒謊就臉紅的小丫頭，她從不說不喜歡副主教，只說“沒喜歡，不敢喜歡……”

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把愛說出口，看著他們這麽難受，愛斯梅拉達都想替他們說出來了。

“嘿！您怎麽來啦？”我的心像一只雀躍的小鸚哥，嘰嘰喳喳，到唇邊卻又緊張的的咽了下去。

“我想見你！我想……不，我只是路過，看看你們有沒有對其他人施巫術。”克洛德脫口而出相見我，在陰影下看著我亮晶晶的眼睛，把“想你”強行忍了回去，換成“找茬”的語句。

“先生，今天沒人，大家都回家享用聖誕節大餐了，你知道的，都沒觀眾看我們的表演。”我轉轉手杖，聳聳肩。

“我不是觀眾嗎？”副主教陰沈的低語。

“我們不能只為你一人表演，副主教大人，我們也要回家了。”姐姐嘟囔著往箱子裏塞東西。

“你現在也要走……”克洛德情急，抓住我的手，又立刻松開了，聽他的聲音好像很遺憾和失落。

“姐姐，你等一下！聖誕節任何人人都值得由我們帶給他歡樂……”我把凍得冰涼的小手伸給克洛德，綻放出一個真誠的笑容：“副主教大人跳過康康舞嗎，可好玩了，把手給我。”

克洛德看著我灑滿星光的月牙眼，猶豫著把手疊在我的小手上，不一會就沖動的用大手緊緊包裹住我的小手，幸福的漲紅黑洞中的臉，還有點緊張和不自在。

姐姐撇撇小嘴：“我可都是為了我妹妹”，隨即緩緩敲起了手鼓，我對她感激的眨眨眼，好姐妹！

我看不清克洛德模糊的神色，勾住他的脖子，拉著他的手，飛速撩動裙擺。康康舞是一種底層民眾的交際舞，和緩慢優雅的宮廷交際舞不同，我的舞蹈又熱情又奔放。

克洛德一開始有些放不開也跟不上，垮著臉的他被我拖著滿廣場跑，我倒是跳得很開心，可以自由的踢腿跳躍，美麗的姑娘拉著輕紗白裙子在月色下飛奔，像一只奔向月亮的駝鹿，在無人欣賞的狂歡。

“來呀！克洛德！”我玩的正嗨，順嘴“以下犯上”的叫出了克洛德的名字。

副主教認為，這是他第一次發現他的名字竟然也能被叫得如此好聽，從她的嘴裏說出來，他的名字有了特別的意義。

克洛德真的很聰明，不一會就學會了康康舞步，他放松下來，摟住了我的腰。

在空無一人的寂靜廣場上，一個金色的精靈伴著一個高大的黑幽靈自由飛舞，好像天地間任意往覆，再沒人能阻止他們靈魂的相愛。

一舞終了，他摟著我的腰，他盯著我看，我的眼睛無處安放，我對著姐姐飛眼，姐姐裝沒看見，氣氛有些微妙，冬天為什麽這麽熱。

他怎麽越離我越近……臉上的黑洞像要把我吸進去似的，他俯下身子，我心跳如雷，他薄唇微啟，想吻姑娘的嘴唇，最後卻只敢小心翼翼地親吻了姑娘的臉頰。

我的臉也藏進了他的黑兜帽裏，我和他離得那麽近卻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聞到他熾熱的鼻息，我似乎能聞到他唇齒間的熱氣，我臉紅心跳的睜大眼睛，抿著嘴唇，忽然感到自己軟涼的臉蛋被輕柔的啄了一下，這是滾燙的一吻，我羞澀的捂著臉頰，下意識退一步，可他摟的緊緊的。

“上去。”克洛德忽然把我蓋在鬥篷裏，擋在低頭對我說話。

“嗯？”我不知所措。

克洛德在黑暗中遞給我一個小小的星星形狀的玻璃蠟燭燈，從他的懷裏拿出來，發出淡黃色的燭光，這是他特意帶給我的。

他不由分說的把我舉起來，我坐在他的肩頭，把星星燈掛在了松樹最高的頂點。

克洛德放下我，我雙手合十，該許個什麽願望呢……

“我希望能得到最愛的克洛德的親吻，真正的吻。”我緊緊的閉上雙眼，虔誠許願。

“你過來。”他的聲音冷冰冰的。

“幹嘛……”我的嘴唇一燙，他竟然真的吻我了，黑漆漆的吻，看不到他表情的吻，短暫的吻。

塞納河對岸，聖誕午夜的鐘聲敲響了，又是新的一年，絢爛的煙花也恰到好處的綻放在夜空，熱烈又明亮，微微照亮了他黑洞之中的臉：他的眼睛很溫柔，像霧中的海，他的呼吸也柔和，像海面的風。

“你怎麽知道我許了什麽願望。”我有些羞臊，他怎麽知道我許了什麽願。

“下次許願別說出聲。”克洛德施施然的說。

“還真的是！說出來就不靈了欸！”我好尷尬，我剛剛好像順口說出來了：“可是你還是吻我了，副主教大人。”

“莎樂美小姐，你在我這什麽都能靈驗，畢竟，我是你最愛的……不是嗎。”

他果然什麽都聽到了。

“那你呢，你許了什麽願望。”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他。

“我呀……我許願我能吻到我最愛的女人……”克洛德神秘兮兮的賣關子，他在我身邊摘掉帽子，側過臉，對我露出了笑容，清晰而幸福的微笑。

“現在，我的願望實現了。”他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燭光搖曳，晚風輕揚，吹亂了姑娘的星雲一樣的頭發，漫天花火散落在她金色沙灘般清澈的瞳底，映在他寧靜海面般憂郁的雙眸，他愛她，她也愛他。

星辰與大海，都不及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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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此篇為聖誕特別篇，發生在十二月份，克洛德從菲比斯手中救了莎樂美後，是發生於16-17章之間這一時間段的情節。

聖誕節快樂！！！

Merry Christmas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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